30年，30人 艺术改变中国

《芭莎艺术》用3个月的时间追访30个中国人，

他们是艺术家、策展人、学者，他们经历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启蒙、青春、繁荣以及沉思，他们以艺术创作见证了30年中国的发展与变迁，他们以独立的姿态推动着国家的未来思潮。

“艺术改变中国——30年，30人口述当代艺术史”，不仅是中国第一本艺术时尚杂志《芭莎艺术》的创刊宣言，更是我们对艺术在这个国家位置的期许。通过口述方式，我们将为你展现一部活生生的中国当代艺术史。它包括：被遗忘的时刻与人，激动人心的过去如何影响了现在，谁从千军万马中冲到今天，5000万的天价作品在当年为谁创作，明天的中国当代艺术将呈现何种景象……

历史应该被歌颂。《芭莎艺术》以此特辑，向中国当代艺术的参与者和推动者们致敬。

30位艺术家的当代艺术

1、曾梵志

标题：我想过失败，我不可能永远成功

我十几岁开始画画， 93年毕业，直到2010年，我的雕塑和空间装置作品才最终亮相。这么多年我看了很多传世佳作，特别喜欢木雕、石头，因此我知道最好的东西是什么，自己做雕塑也是这个要求，否则不会随随便便拿出来给别人看。这种新尝试对我而言就是上台阶，这对艺术家来说是最难的。如果你不上这个台阶你看不到新的视野。创作本来就是一个新东西，做未知的才会有惊喜，才会激动。但这也是一种冒险，因为探索就有可能失败。我想过失败，我不可能永远成功，有一天一定会彻彻底底地失败一次，因为你挑战的是自己。但摔一跤也挺有意思的，它可能是新的起点，思考个三五年又再出来。

2、张晓刚：

标题：中国艺术家走到今天需要清理和反省

我算是从80年代走过来的艺术家，一转眼20年过去了，中国当代艺术家走到今天，的确需要很多清理和反省。我是对自己要求比较严的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自己的东西翻出来看看，反省和整理。但我不会强求自己要定一个计划做一个什么回顾展，现在还不是做回顾展的时候。我更看重的是自己一直要往前走，哪怕每年只是走一公分，至少证明我的生命还在继续。包括在今日美术馆做的“16：9”个展，我希望是今年是我往前走了那么一点的证明。凑一个展览很容易，但做一个新展览很难。这个展览我希望能证明我还在往前走，证明我还没有死掉，大家喜不喜欢都不重要。

3、刘野：

标题：人活到最后为的就是美

艺术史比真正的历史要来得更加真实，它没有歌功颂德的功能，完全是对人类思维、欲望和内心的真实写照。你能通过艺术，来判断出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艺术让人活着更有意思，这是一种精神追求，人不可能饿着肚子听巴赫，一定是在比较富裕、生活有了基本保障的时候，才会有钱和时间去享受精神。

4、刘小东

标题：同辈人都是一起成长的。

我拍电影是很偶然的。

我的同学，在中央美院附中的同学王小帅，他考上了电影学院，我考上了美术学院。我们又是特别好的朋友，学期间我们经常往来，真正跟电影有瓜葛，可能就是从那时开始吧。王小帅毕业后去了福建，国家那时候还没有个人电影，都是电影厂。但电影厂里面年轻人没有希望，那时年轻人拍电影太难了。到了1991年，他想拍我就配合、支持，就拍我，大概拍了一年，比较正式的就是1992年的《冬春的日子》。在那之后，其他朋友还拍了很多电影，我也参加一些美术指导什么的，偶尔也演几个镜头，或者画一组作品给艺术片拉赞助。其实，大家就是一起玩，同辈人都是一起成长的。

5、周春芽

标题：艺术带来的阳光是慈善

像我们这样的艺术家，严格讲能量不大，但是每个圈子都多少有些资源，我们能够发动我们这个领域的资源帮助一些人，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五彩基金”也是靠这个初衷成立的。一开始是我自己掏钱，到后来有很多收藏家来捐款。但“五彩基金”并不只是募捐钱款而已，我们实际上是办了一所学校，只是这个学校有点特殊，是一个流动性的残疾人学校。我们有老师，每天坐在一个印尼华侨捐赠的汽车上，这个汽车被改建成“流动教室”，去不同的地方给孩子们上课。艺术家要有社会责任，艺术还是阳光的，用这种方式去帮助他们是我现在力所能及的。

6、方力钧：

标题：艺术本身不可规划出来

艺术的属性有很多，国家把当代艺术用来弘扬祖国的文化有种种好处，这个也是作为当代艺术家的一种荣幸。至于如何去推动当代艺术，当然国家给的政策越多就越好，给的机会越多越好。但是真正的艺术，其实是自然生长、自然生成的，艺术本身是不可规划出来的。

7、岳敏君

标题：艺术家是这个世界上最小心眼的人

艺术家群体的生活常态并没有一个特别的标准，但是据我的观察，所谓的艺术家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小心眼的人。他们心眼小，又不怎么讲道德规范，嫉妒心强，很注重利益冲突。但是，也只有在这样的一种感觉里，艺术家才能和这个世界，或者和这个社会发生一种特别强烈的冲突。在艺术家内心里，如果他什么事都特别泰然处之，那他就没感觉了，所以他可能是心眼很小的人，也许别人说他一句话，他马上就承受不了，非常敏感。可能只有这样，表现在作品上才会达到某种极限。只有具有这样素质的人才能当艺术家，要不你看很多艺术家都是被气死的，想不开自杀的。在很多常人看来这难以理解，认为这种小事应该放弃了，但是艺术家可能就是过不了这样一个关。

8、王广义：

标题：一个国家处于弱小阶段时艺术家很难出来

我想说，艺术家当代的作品被社会化之后，人们反而不大去关注他们创作的本意。我的本意其实是一个很中性的态度，或者用哲学来解读是一个无立场的态度，但是社会化之后，人们给它多种解释，把它称之为是一种对西方文化的批判等等，其实都不是了。当然你也不能说它完全没有这种东西，因为一件艺术品的阐释有着多种可能性。

9、艾未未

标题：大多数中国艺术家是非常麻木的人

我觉得大多数的人是一个麻木的人，我是一个正常的人。你的小孩死去，或者你死去的话，你的父母会怎么感觉。我觉得这不是敏感才可以感受到的。我觉得大多数的中国人，说清楚点大多数的中国艺术家，是一些非常麻木的人，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画卖了多少钱，而不关心我们整体的生存状态是怎样的。

10、蔡国强：

标题：我没有真正离开过

我觉得自己不是海归，我其实没有真正离开过。东方的哲学有很大的包容性，包容时代变化，也包容自己的矛盾。西方是解决矛盾，艺术家成就也高，而东方把矛盾本身的许多东西呈现给我们看，却不提出解决的方案。我用作品来表达矛盾，表达摇摆，东西之间的摇摆，左右之间的摇摆。

11、张洹

标题：我不认为现在会有大师

我是一个工作狂，我的度假就是工作，我的休息就是工作。我的时间我的安排就是几乎是全部用在工作，除了睡觉吃饭。我有一个这个团队能创造出非常好的作品，这些展览机构美术馆画廊，看到它们就特别希望把他们展出，所以也是我的希望。

这里的艺术品供给美术馆，这是我们的目的。每一个作品都可以这样，基本上达到这个作品可以开始自己讲话，而且没有废话的时候，他可以独立起来的时候，那就完了。我们是按照我们的节奏走，没有好的作品，没有好的想法就不做它，就停掉它，直到有了满意的做法就开始实现它。

12、徐冰：

标题：有问题肯定就有艺术

我是一个并没有把艺术本身太当一回事的艺术家，因为我认为谁把艺术本身太当回事，或者说太在意系统，或者太在意这个系统的游戏，你一定不是一个有创造力，或者有出息的艺术家。我很少从艺术的材料、风格、流派或者如果树立自己的形象、风格、艺术面貌来考虑艺术。在我来看，艺术的真正深度不是由于材料、风格之间比较，而是你如何用你的艺术和你的工作，和你生活的时代、和你生活的周边社会发生关系，处理这个关系的技术是你的技法，结果就是艺术品。这涉及艺术比较核心的部分。

13、黄锐：

标题：有一些东西可以表达真实

我对与社会的结合一直有一种痛感。我在北京出生，经历了那些政治运动，也见识了政治运动的正、负两面。与社会接触让我感到无能为力，同时也不是我要做的事业，但这却是我在艺术上的方向，这个方向没有语言，也没有一种清楚的判定，它不告诉你什么，但却可以通过若干简单的形象，或一种用在笔墨上的画法，一种形式感来说明一种道理。换句话说，就是有一些东西可以表达真实，有一些东西可以在一个形象，一个视觉范围表达对社会、政治看法。

14、叶永青：

标题：中国艺术是残疾人

如今艺术已经不是一种单纯爱好和热爱，而是形成了一种系统，从一开始就要去面对，好像很复杂。但对我们来说，我们有一个参照系，艺术就是自己的，我们还是可以回到那个角落。艺术的本质还是一种精神上的东西，不是一种职业，不是一种饭碗，而是我们每个人在现实面对困境的时候所造成的一种想法。

15、俸正杰：

标题：变由己心，而非耳语！

“转型”对我而言是外界人为的概念，不是从艺术感觉出发。任何时候，艺术家有一个想法想要表达，都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我的风格在这一二十年也变了好多次，但大的风格差不多。每次一变，我也会痛苦，但这种痛苦又包含着兴奋。就像孩子的诞生，你对新生命充满期待，充满吸引，却又痛苦。

16、隋建国：

标题：50岁才真正开始

人到了什么时间，就会有什么作品。雕塑不仅仅是一个具体的物体，而是时间与空间中存在的任何一个物体。可以是事件，也可以是一个物体。我考虑的是让观众看到时间或者空间的作品。

17、曾浩

标题：我想说的话都在画里

十几年前，我很看重图式的异常感，我想用空间来表达闪念之间的矛盾关系。这两年我对环境有了更强烈的兴趣，我想探讨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你们知道我不爱说话，无论是熟人还是生人。我想说的话都在画里面了。2010年我在北京举办“盛夏”个展，我又变了。转变可能是自然而然的事，心智改变了，就会在作品中逐渐呈现出来。

艺术像个宿命藏在那里，等我寻找人生方向时，就蹦了出来。所以我说，生活有时候是被塑造出来的。现在，艺术就是我整个的生活方式。

18、丁乙

标题：从来没有哪个时代像现在这样自由

任何一种新的艺术形式及想法出现，就很容易为人所接受，也有它不好的一面，那就是后现代艺术完全失去了对立面，革命性受到了削弱，因此一种艺术形式也无法及时获得更好的修正。也许十几年后，会有真正的艺术批评家出现来给出答案。而对于真正的职业艺术家来说，我更希望得到的是美术馆、博物馆对自己作品的判断和评价，而不是受白领所追捧的时尚品牌这个领域的认同。

我也经常被人问到，这些漫山遍野的十字、米字一用，就是20多年，我本人会有一天厌倦吗？其实对我来说，恰恰相反，遇到再头疼的事情，只要回到我的画布前，我的内心就充满了平静！

19、刘炜

标题：可能我越老的时候会做得越好

而在绘画上，我是没有定向的，等所有的图象出来，再让民众自己判断喜欢不喜欢。艺术创作是不可能一成不变的，绘画因此存在很多很多的可能性，我这一次可能用了这样一种可能性，做完之后，下一个东西可能还会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对于外界的评判，我一般不会受任何干扰，你把这个东西说破大天，我也不会再延续它，因为它对于我来讲已经很无聊了。当然，我自己也没办法评判自己的作品，我还没有死，还没有一个终结点。我每个时期都会有不同的作品，其中会有几张好的。可能我越老的时候会做得越好。在不断学习过程中，我自己学到很多东西，50、60岁时我可以沉淀很多好的文化。所以现在判断我的作品还为时过早。

20、王鲁炎

标题：我始终没有屈从于任何潮流

我的作品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艺术作品，与普通观众审美经验相去甚远。这正是我的目的，当然，我不是故意和观众作对。我工作的目的是从突破的角度去思考，使传统审美经验产生困惑，建立自己的审美经验、认知经验和审美价值观的经验。熟知传统艺术审美方式的观众面对我的作品，有一个时间段的困惑，这是很正常的，这证明我的工作已和传统经验有一定距离。

21、展望

标题：我要求很严，所以我不乱做作品

艺术家做作品，靠的直觉，你感觉到这个东西，你就去抓它，往前走。我相信的是我的直觉。我判断很多艺术品或是理论家，往往都是靠我的直觉。小的失败也会有，但小的失败慢慢积累，让我的直觉越来越准确。严格来讲，全凭感觉是立不住的，那种感觉不是我觉得你人挺好的感觉。感觉背后是我对艺术的要求，必须是精致的，差一点都不行。我有这个后盾。每个艺术家都在搞艺术，有的艺术家凭感觉，有的艺术家差一点也行，但我对艺术是科学家，观念上必须精致，逻辑差我是无法容忍的，审美有问题我也是不能容忍。我要求很严，所以我不乱做作品，在这个基础上，我的直觉判断是很准确的，它就不是简单的感觉。

22、杨少斌

标题：迎合市场肯定会被市场抛弃

做艺术家的可贵之处在于不是迎合市场去做事情，而是做自己真想做的东西。你迎合市场，最后肯定被市场抛弃，因为你首先对自己不真诚，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现在有句话说，你是做艺术是做结构还是做装修的。

好的艺术家是做结构的，不是做装修。

23、周铁海

标题：能够与我的表达平等对话的没有几个

我觉得我想表达的东西，能够听懂并平等对话的对手没有几个。但我又必须给外界这把钥匙，去了解我。关于这个，我挺矛盾的。

有人说我的艺术观念很难用几句话来概括，对于这个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思考、自己的审美品位，同时也不排斥任何形式的艺术。灵感来的时候，自然会有作品出来，我不会每个月给自己任务。

24、潘公凯：

标题：国家最高美术学府掌门人

我们的学生毕业以后，对于中国整个美术事业的推动起着重要作用。最近几年，中央美术学院教师调出去当领导的一大堆：吴长江当全国美协的党组书记、副主席，杨飞云出去办了油画院，田黎明调去当国家画院副院长，现在又调去艺术研究院当研究生院院长……一堆领导都是我们输出的。有时候我想，你们怎么老挖我们的人啊，后来仔细一想，他们到重要岗位，不正说明中央美院的教师质量好吗。

25、栗宪庭：

标题：当代艺术尚未达到共识

中 国 艺 术自1 9 7 0年 代 末 所 依 赖 的开放背景，不是今天我们说的全球化意义上的开放背景，也不是指在世界范围与其他国家的当代艺术在同一个空间里的交流，而是向过去100年的西方现代美术的历史学习。但是，中国对西方现代艺术的模仿和借鉴，是仅仅就语言模式的层面上展开的，而中国当代艺术家对自己生存感觉的表达，始终与中国的文化、政治和社会思潮的发展密切相关。

26、高名潞

标题：我们应该走向一个新的时代

1989年我办完现代艺术大展，之后停职在家学习，1991年经由中美学术交流委员会，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到美国哈佛大学。因为我是搞理论搞批评，我想还是想尽量去亲身体验西方的理论与批评。其实现代艺术、当代艺术首先离不开批评与视角，角度、批评和针对性，如果没有这个，当代艺术本身也不成立。我们现在需要的一种批评、一种理论，需要一种梳理——中国当代艺术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与走向。

27、吕澎：

标题：传统Vs 当代，其实不矛盾

我们渐渐地意识到，通过对传统艺术的萃取，与艺术家对当下生活的感知相结合，新的当代中国艺术正在形成。这是要告诉公众，“中国当代艺术在改变”，中国当代艺术的新纪元已经来到，这是一个艺术家领会和使用他们自己文化的新时期。中国当代艺术家将完整地、彻底地、有选择地消化他们的视觉发展史，将运用不同的原料并加入自己的艺术创造。

28、王璜生

标题：我向往积极的学院氛围

从广东美术馆到中央美院美术馆，两座美术馆，我觉得最大的变化应该是学院的氛围。

央美确实是一个学术风气非常浓、学院氛围非常强的地方。我恰恰比较向往一种很积极的对学院气氛的理解，也就是说这是一种比较典雅的文化精神，是一种比较安静的学术追求。我想中央美院美术馆从它的建筑，它所处的位置来讲，恰好可以做这样的一些工作。

我做的第一点其实是做最基础的工作——将美术馆变成一个真正的美术馆，第二步则是在建设美术馆的过程中，考虑它的学术品格，或者一种学术发展的定位。

29、李磊

标题：上海需要一座大美术馆

1996年，我开始从事中国抽象艺术创作和研究，将中国文化的核心理念与国际上成熟的抽象艺术语言相结合，这种艺术新样式我习惯称为“中国抽象艺术”。 2005年7月，我调任上海美术馆担任执行官长。一边是作为艺术家宣泄愤懑，追求精神自由的渴望；另一边是作为美术馆行政负责人所必须经历的日常琐碎，双重身份如何平衡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

上海美术馆为公众以及艺术家服务的宗旨高悬，美术馆只有展示功能远远不够，它还应该是提升区区文化品质和形象的舞台。我上任后，一直想让上海美术馆由一个文化学术机构，向一个服务机构成功过渡。因为这是一种态度，也是美术馆从业人员的情绪表达，才能有打造上海“王牌美术馆”最理直气壮的理由。

30、叶锦添：

标题：中国文化最痛苦的是回不到以前

中国人自己的传统文化是不讲科学的，看心性看境界的。对中国传统的艺术家而言，你不可能让他去量山有多少寸，但是山可以变成艺术家心中的“山”，又写实又虚幻，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很奇特的东西，跟西方非常不同。如果长期受到西方影响，用西方的东西去架构我们的价值观，我们自己的东西就出不来了。现在，中国文化最痛苦的地方就是它回不去了，和传统无法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