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类拔萃:泰勒·威尔逊随父母肯尼斯和蒂凡尼搬到了里诺市的郊区,他和弟弟乔伊被专收天才学生的戴维森学院录取。摄影:布莱斯·达菲(Bryce Duffy)
《大众科学》杂志报道“推进,”九岁的小男孩一边说,一边带着父亲穿过阿拉巴马亨茨维尔太空火箭中心的大门。“我就是想看看推进器。”
一位年轻的姑娘带着他们来到巨大的土星五号火箭全尺寸复制模型前,当年正是借助这艘火箭,美国人才登上了月球。当站在排气喷管下面时,肯尼斯·威尔逊(Kenneth Wilson)瞄了一眼自己那满脸敬畏的儿子,顿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轻了些。至少,有那么几分钟时间,其他人可以暂时代替他,去满足他儿子对知识的无尽渴求。
但很快,小男孩泰勒便作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举起手来,抛出的并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连串的答案。土星五号是有史以来所有发射升空的火箭中最大的一枚,泰勒知道推动它升天的动力是如何产生的。他想——不,很显然是他必须——将这一切告诉给每一个人,告诉他们速度与排气速度和动量之间的关系,告诉他们什么叫有效载荷比,以及液态燃料和固态燃料各自的优缺点。导游后退了一步,给眼前这个纤瘦的男孩子让开了一条路,男孩带着浓重的拖长腔调式的阿肯色口音,嘴里迫不及待地蹦出一堆莫名高深的概念来。在场的其他大人们也都退后了些,仿佛是震惊之下有些慌了神——一个这般年幼的孩子,何来如此的胆识和见识?
当导游匆匆跑开,大呼小叫地把火箭中心的主任叫过来时,肯尼斯觉得压力又回落到了身上。让他感到不理解的是,自己那聪明绝顶的儿子是什么时候迷上火箭科学这样并不复杂的学科领域的?
然而这一切只是开始,之后泰勒便展开了史诗般的科学冒险:他将自家的车库改造成一个能发夜光的神秘之所,专门用来存储火箭、金属和能爆发神奇能量的液体;他还萌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奇思怪想,如希望能找到利用中子去克服诸如癌症和核恐怖主义这些现代顽疾的新方法;他甚至在十四岁那年建造了一个能让原子在上亿度等离子体芯中发生聚合的反应堆,事实上,他可算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核聚变成功者。
我与泰勒初次结识时,他已经十六岁了,而且忙得很——他之所以忙忙碌碌是为了想拿到驾照。这样,当父亲开着那辆路虎在内华达里诺北部弗吉尼亚山脉的崎岖小路曲折前行时,他就可以担任副驾驶了,他们曾去那一带找过铀矿。
从驾驶室的后座上,我正好能看到泰勒像大鸟一般的轮廓,前额凸显于沙黄色的刘海以上,发线之下则是突出的鼻子。羸弱赋予了他幽灵一般的外貌,但是,当他全身心地沉醉于某事时,他似乎并不如外表那般脆弱。在过去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实际上是这几天以来——他一直在谈论分析核能,并滔滔不绝地为其大唱赞歌。我们从宇宙大爆炸一直聊到相互保证毁灭策略以及核冬天,中间还穿插了裂变和剧变、爱因斯坦和奥本海默、切尔诺贝利和福岛、物质和反物质等诸多话题。
“他的这些兴趣到底从何而来?”肯尼斯和妻子蒂凡尼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肯尼斯是个可乐装瓶工,酷爱滑雪,足球运动员出身。蒂凡尼则是个瑜伽教练。“我们对科学都近乎一无所知,”肯尼斯说。
几乎从一开始,肯尼斯的大儿子就明显表现出不安分的天性。建筑是他最初同时也是最乏味的兴趣爱好。当一家人还住在老家特克萨卡纳,而泰勒还在蹒跚学步时,他就对玩具视若无物了。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摆弄实实在在的交通锥标和路障。四岁的时候,泰勒就穿着一件荧光黄的背心,戴着一顶安全帽,站在家门口指挥交通。五岁生日那年,他告诉父母说自己想要一架起重机。等大人们把他带到玩具店时,小泰勒似乎被大人们的挑衅态度激怒了。“你们搞错了,”他跺着脚抗议道。“我想要一架真正的起重机。”
要是换了其他的父亲,在这种时候肯定会一口回绝。但肯尼斯没有,他打电话给自己一个开建筑公司的朋友,让他在泰勒生日那天将一辆重达六吨的起重机开到了派对现场。孩子们坐在驾驶员的膝盖上,轮流摆弄控制装置,引导着吊臂在北山快车道边上的房顶上晃来荡去。
十岁那年,泰勒在自己的房间里挂了一张元素周期表。不出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就记住了所有的原子序数、原子量和熔点。感恩节家庭聚会的时候,小男孩穿着一件印花实验服,手里还拿着一把医用刺血针,当场宣布要给所有人取血,以便在实验室中做“对比遗传实验”,实验室就设在外婆的车库里。所有家庭成员都乖乖配合,伸出手指头让他刺了一下。
第二年的夏天,泰勒又把全家人集合到了后院里,然后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药瓶,里面装着糖与树桩去除剂的混合物,后者是他在车库里找到的。他把瓶子放在地上,以杂耍艺人一般的炫耀手法点燃了露在瓶口的导火线。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却并非是如爆竹般的脆响。
所有人都期待着,结果一声闷雷般的爆炸让恐慌的邻居们从家中落荒而逃。抬头望天,一朵小蘑菇云从威尔逊家的院子里摇晃着腾空而起。
十一岁生日那天,祖母把泰勒带到一家百万书店(Books-A-Million)。他在书店里挑了一本肯·沃斯坦因(Ken Silverstein)的《放射童子军》(The Radioactive Boy Scout)。这本书讲述了九十年代中期一个名叫戴维·哈恩(David Hahn)的密歇根男孩在后院小屋里尝试自制增殖反应堆的令人不安的故事。泰勒被这本书的内容深深所打动,以至于书中的大部分章节他都是高声朗读着看完的:男孩从烟雾探测器中搞来了放射性的镅……拼凑的反应堆……身穿防护服的超级基金(Superfund:是美国环保署的一项政策工具,用来治理受到毒性废弃物严重污染的土壤与水源,这些地方通常是废弃的工厂用地——译者注)团队把屋子里受到污染的物品全都拖走了。肯尼斯和蒂凡尼认为哈恩的经历只不过是一个具有警示意义的故事。但泰勒却把它当成了一次挑战,彼时他已经对元素周期表最下面的两排元素——即具有高放射性的元素——产生了特殊的兴趣。“知道吗?”他说。“那孩子尝试的事情,我确信我也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