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昌世(1905-1996)
引言
夏昌世(1905-1996),将轻逸、通透和明朗引入岭南大地的建筑师,无论是空间的精神还是建筑的形式。在此之前,这块潮湿而炎热的土地上的建筑是沉重、封闭和灰暗的。
厚重/轻逸
晦暗/明朗
封闭/通透
不同的时期,在同一块土地上的建筑显现了完全相反的特征,却都被认为具有气候和文化上的地域适应性,盖因这块土地上固执的社会现实主义传统。
在1950年代的南方,夏昌世重塑了岭南建筑的性格。在百废待兴的建国之初,正是夏昌世和陈伯齐、谭天宋等同道一起,从创造微气候的设计走向了地域气候适应性设计,在遮阳、隔热和通风的解决方案中同时使用了新技术和乡土技术,挣脱了形制和样式的束缚,将中国传统的园林精神引入岭南现代建筑转换为自由而流动的空间,为岭南建筑赋予了新的性格,创造了既有高度技术理性和形式理性、又富有园林意蕴的地域主义建筑。
夏昌世,新会人,1928年毕业于德国卡尔斯鲁厄工业大学建筑系,1932年于图宾根大学获得艺术史博士学位,是中国第一代建筑师中仅有的两位博士学位获得者之一。中国营造学社社员,《园林述要》作者,先后任教于国立艺专(今中国美术学院)、中央大学(今东南大学+南京大学)、重庆大学、中山大学(曾任建筑工程系系主任)、华南工学院(今华南理工大学),先后培养出建筑设计大师莫伯治先生和何镜堂先生。他的作品主要建成于1950年代,代表作包括华南土特产展览交流大会水产馆(位于今广州文化公园内,但已面目全非)、华中工学院校园规划及建筑群、华南工学院教学及办公楼群(图书馆、1号楼、2号楼、3号楼、4号楼等,前二者为合作)、中山医学院教学楼群及附属医院(今中山大学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肇庆鼎湖山教工休养所、华侨医院(合作)等。
夏昌世作为中国现代主义建筑创作最重要的探索者、践行者和传播者之一,并非简单地将德国的现代主义建筑的理念、技术和形式特征移植到岭南,或者给现代建筑技术、材料穿上传统形式的外衣,而是寻找根植于传统文化的空间精神,并赋予适合当时技术条件的现代形式。从这个意义上说,夏昌世完成了现代建筑的归乡之旅,为岭南派建筑提供了思想源泉和形式来源。
浮躁的年代已经不能读懂夏昌世的作品,以至于任意地改变、拆除和渐渐遗忘了那些本应继续流传的杰作。回顾夏昌世的建筑思想与实践,是为了呈现中国建筑师在现代建筑的语境中探索建筑地方性的努力与成就,分享夏昌世设计的精细构造与技术美感,展示夏昌世对岭南建筑的深远影响,启迪当代建筑教育,唤起对当代建筑的反思:我们的建筑是否已缺失了对地域特性的基本尊重,失去了老一代建筑师在吸纳西方思想和技术的同时创造自我的努力?
岭南建筑性格的变迁
夏世遮阳
水产馆鸟瞰图
南方的建筑性格和南方的天气一样善变。
从明至清,历经几百年反复的砌与筑,岭南的建筑逐渐形成了成熟的地方性格。在广州府,灵活的木结构框架之外包裹着青砖、赭瓦、红白石和黑色的油灰,无数构件的重复和组合共同造就了厚重而封闭的印象,细腻的雕、塑、绘装点了人们的生活也传递了建造的思想性和纪念性。一座座房屋被天井、庭院和青云巷编织成致密的聚落,酷热的阳光被遮蔽,阴影制造了微风,祖先和神佛共同庇佑着居住其间的人们。
自上世纪初年建成的马丁堂之后,舶来的洋砖、水泥、混凝土和本土的琉璃瓦、大屋顶、纹饰一起出现在了建筑师的蓝图中,建筑师们试图以西曲和中词谱写新的交响,技术已经西方化,形式上尚在努力维系传统文化的自尊,营造了红砖碧瓦的建筑形象。追逐现代化都市过程中出现的骑楼大量采用了来自南洋的殖民地样式。也有不少现代主义风格的建筑实践,但未成主流。
在1950年代,以夏昌世为代表的南方建筑师实现了建筑中的重要转变。发展了气候适应技术,从基于微气候的建造转向基于气候的建筑设计,寻求遮阳、隔热和通风的新对策。结构形式从砖木结构为主逐渐转向框架结构为主,常采用纤细的柱和轻而薄的板。空间观念从沿袭旧有的形制、样式,转向具有园林精神的自由空间。建筑形式从厚重、封闭、灰暗到轻逸、通透、明亮。随着建筑构件的观念逐渐消退,材料的质感和组织的肌理让位于空间的体验和造型的轮廓感。夏昌世选择了技术、形式上的合理性以及空间中的园林精神而非外观的相似来塑造新的地域建筑性格和空间气质,创造了夏氏遮阳等设计语言,奠定了岭南建筑的风骨,在此影响之下,莫伯治等一批建筑师以大量重要的实践延续和发展了这一性格,至1970年代渐臻顶峰,是为建筑上的岭南派。